Lyunv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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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一个一个往外蹦。

突如其來的永別,遲到的痛哭

2015 年,上半年還是下半年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那天週五,我只記得那天天色昏沉,下沒下雨我不記得了,我只知道,那天天色真的很昏沉。

和平常的週五一樣,我計劃著週末的安排,天色漸漸昏沉,週末想來是出不了門了。

放學了,我驚奇地發現我媽來接我了,我沒有問原因,我一向沒有好奇心的。“恁奶走了,我接你回去”,大概就是這樣說的。我坐在電車後座,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依舊沒說什麼,我一向不大喜歡說話的,昏沉的天空下,迎面而來的風裡似乎夾雜著細小的雨滴。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披麻戴孝的 “孝”,白白的,戴上後額頭處有紅線,好像是組成的圖案,好像輩分不同圖案也不同,我沒有深入探究,我只是聽話地戴上了它。

奶奶靜靜地躺在堂屋的中央,一進屋就看到了,我不知道周圍圍著的都是什麼親戚,認識的不認識的,我只注視了一會兒奶奶,也許是磕了幾個頭,然後就逃了出去,在我現在看來,那真的是落荒而逃。

西屋在院子菜地的旁邊,是奶奶家裡儲物的地方,平常也沒人整理,略顯破舊,我沒進過幾次。這裡很安靜,我的思緒應該是很亂,也許該說是很懵。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我明明什麼也沒想,我坐在那裡,我在想,我奶奶去世了,我為什麼不哭?我是怎麼了?甚至期間二伯來找什麼東西的時候我還笑著招呼,我想我應該哭的,在二伯走後,我裝模作樣地哭了幾聲,確實是裝模作樣沒有絲毫情感,是為了哭而哭。越是這樣我越是迷惑困惑難受朦朧。

葬禮我沒有參與,如同奶奶去世前他們沒來把我帶回去,他們不讓我耽誤學習。小鄉村裡的人們總是在同一個關係網裡的,以至於我再去上學時班主任還趁著晚讀特地來我旁邊關心了一下,而我依舊微笑著回應。我當真如此冷漠無情!

此後,我生活如常,似乎奶奶的去世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似乎奶奶並沒有去世,只是我無端幻想出來的,畢竟,奶奶走的時候我不在場,奶奶葬禮的時候我也不在場,奶奶在我記憶裡只是安靜地躺在堂屋的中央,也許這也是假的,畢竟我只看了幾眼就逃掉了。

這幾年,我並沒有刻意想過奶奶,只有回老家看望爺爺的時候,我會明白,爺爺已經失去了他的老婆。我沒有明白,我已經失去了我的奶奶。

近段時間,某天夜裡,我突然想起了她,我的奶奶。

小時候,我爸媽出去打工,小學的時候,我奶奶來我家照看我,某天早上我沒經奶奶叫就醒來了,奶奶問起,我說,我聽見外面的鳥叫了呀。因此,在我大了後奶奶每每聽到我媽說我賴床不起時,就會說起這段經歷來調侃我還不如小時候呢。

再大一點,我奶奶不需要晚上住在我家來照看我了,但也僅是如此,一個小學生還是無法照護好自己的,我白天就呆在她家,我在那個院子裡度過了我絕大部分的童年。我仍記得她早上為我做的雞蛋茶、雞蛋糕;我仍記得那個我坐在院子裡的盆子裡,她給我洗澡的下午;我仍記得她嫌我矮,就讓我在早上來院子裡抱的那顆高高的樹。

再後來,我更大了,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每月回家的幾天,我不再整日呆在她那,只是到飯點的時候我去她家吃飯。然後,我越顯叛逆,我懶得去了,真的是因為懶嗎?也許是的,到了飯點,奶奶派爺爺來叫我,爺爺會騎著三輪車把我數落一番後帶回去,如此多次。

也許頭開始向一邊歪斜是她離開的前兆,是從離開之前好久就開始了的,開始的時候,只是稍微有一點,後來明顯了也沒查出來有什麼問題,如今想來也確實應該只是老了,最後歪得吃飯都有些出現問題了,頭歪了嘴不也就歪了嘛,喝湯的時候就會漏出來一點。

關於她去世前的事情是我從我爸與他的幾個哥哥們聊天的時候了解到的。

他們說,她走得沒有痛苦,沒有負擔。那天我媽與我姑和她聊天,我媽聊著聊著發現奶奶沒了動靜,立馬通知他們哥幾個把她拉去急救了,鄉裡的醫院沒法子了,送到了縣裡,奶奶醒了。她也許知道是到時候了,就說 “我們走吧,我們回去吧”,醫生也表示要不還是準備後事吧。

大伯明白,他急忙準備車準備帶奶奶回家,回家的路上由於太過急忙,奶奶有些暈車,大伯讓放慢速度,不過他依舊著急,他怕奶奶堅持不到回家,落葉歸根似乎是他們的堅持。回到了鄉裡,把奶奶送到了鄉裡的醫院,輸著水,把我舅爺叫來了,據說他懂些中醫,他來一看,就說別折騰了,回家吧。

回到了她的那個院子,所有的親戚接到了通知,來見她最後一面,可惜沒有我。

奶奶很愛乾淨,在她生命的最後幾個小時,她想上廁所卻又起不來,我媽和我姑拿著盆讓她在床上解決,她使勁好久也沒解決出來,也許是她心裡過不去,只好架著她去了廁所。

終於,在夜裡,在她的兒女兒媳的陪伴下,她離開了。

我也終於在多年以後才緩緩意識到,她不在了啊,我再也見不到她了啊,我就這樣失去了我的奶奶啊!我甚至不記得她在世的時候我見她的最後一面,我只記得那個安靜躺在堂屋的一動不動的她。

我萬分難過,為什麼他們不讓我見她最後一面?為什麼他們不通知她的孫子?為什麼我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失去了我的奶奶?僅僅是因為我正在上學?我難以原諒他們的自作主張。

我終於感受到了死亡,終於體會到了永別,儘管它遲到了六年多,時間的發酵似乎讓其更加沉重,我不用再裝模作樣地哭了,因為此時我的情感早已溢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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